薛里昂像被定住一样一动不敢动,脑子飞快运转但是一片空白,刚才的旖旎气氛和欲望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,眼前走马灯一样跑过自己的八百种死法。
    还有一点靴子落地的坦然。
    反正早晚要知道的,要不就……
    薛里昂心如死灰又忍不住尚存一线希望。
    他明明打算筹谋完备,徐徐图之的,怎么就没经受得住诱惑呢。
    只能忐忑地等待审判。
    但是薛锐嗯了一声之后,便再没有了动作,他只是睁开眼,好像看见了薛里昂,又好像只是看着空气里随便的什么地方。
    几秒钟后,又闭上了眼睛,呼吸平缓,睡得安详。
    薛里昂愣愣坐在床边,神情恍惚,头上的靴子又吊了上去,还吊了闸刀和一吨的铅块,以确保砸下来的时候能把他砸死。
    他到底……看到什么没有啊?!
    半晌,薛里昂缓慢地带着自己坐麻的腿从床上滑了下去,坐在薛锐床边的地毯上,无助的双手环膝,像个呆滞的镇墓兽。
    恍惚间,他又意识到自己来薛锐家不是为了呆坐着,行尸走肉般爬起来,给薛锐换下西装和衬衣。
    动作间无欲无求,如同伺候少爷的老妈子。
    刚才的刺激再多来几次,他恐怕这辈子都伴随生理缺陷了。
    薛锐睡得很沉,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。
    也久违的,梦见了一些不那么紧张、危险的过往。
    梦里他在加州那辆很旧很破的敞篷车上,阳光晒透全身,公路延长到视野不能及的地方,日光刺眼,道路笔直、平坦。
    驾驶位上的女人连安全带都没有系,大笑着把油门踩到底,扬手把护照、身份证、银行卡之类的证件丢在风里。
    “锐锐,我们自由了。”
    薛锐回头,看那些小纸片随着车身气流飘转了一阵然后落在地上,耳边是母亲欢快的声音。
    他们是一周前从晚宴上离开后,上了偷渡的船,那船仓里潮湿昏暗,每次剧烈颠簸的时候都能听见旁边的人用他听不懂的方言小声祈祷。
    母亲则是紧紧抱着他,轻轻发抖,但是没有后悔。
    薛锐猜,即使那个时候,巨浪击碎货船,两人葬身海底,母亲也不会后悔,他也不会后悔。
    敞篷车是用腕表跟路边的人换的,车主拿着百达翡丽的表兴奋问他们是不是在拍电视节目。
    上车之前,母亲用结婚戒指换走了路边面包店当天所有的面包,因为不知道保质期,后来他们吃了很久干巴面包。
    那天他们一直往前,直到把油耗尽,母亲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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